莫掌櫃見她心火上升，立即出聲解釋道：“阿九姑娘切莫動怒，十五文卻實在不是欺負人的價格，我這鋪子裏的果脯全是各家農婦送上門來的正貨，果品不一，價格自然也是不一，但最高卻也不過以十五文一斤收來的！”老莫說著話，便附在阿九耳邊竊聲道，“不瞞阿九姑娘，十五文囤來的果脯，在鋪子是以三十文的價格出售，畢竟我這租鋪面要銀子，請人手辦事亦要付月銀，總是要賺一些才能養家糊口，阿九姑娘日後不論多少果脯，我在此許諾皆能收下，如何？”

聽掌櫃的這般真誠的攤開話說，阿九心中的怒意稍減了一些。

想起阿爺倒下的那屋子，又想起阿離將自個兒簽活契三年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眼下急缺銀子，而自個兒空有滿腦子想法，卻遲遲未有作為，反而因日子過得平順而漸漸忘了上一世的苦難，成了好大喜功之人。

阿九嘆了口氣，點頭道：“莫掌櫃說過的話可要算話，否則阿九總還是有法子搶了你上門的生意！”

“好好好，那便這樣說定！”掌櫃的笑得一臉隨合，與早前那副模樣簡直判若兩人，“阿九姑娘且等！”

掌櫃的說著，便腿腳麻利的跑回鋪子裏抓了幾顆上等的蜜餞，又跑了回來遞於阿九手中，言道：“阿九姑娘且嘗嘗這味兒，這是北芒城稍有技藝的農婦家做出的蜜餞，目前在這兒賣得最為緊俏，值得五十文一斤，阿九姑娘若能做出同樣上品的果脯，我能給出三十文一斤的價格來收購！”

“好，阿九明白了！”阿九拿著蜜餞放一顆入嘴裏，細細的咀嚼著，邊擡步離開。

掌櫃的客氣恭送：“阿九姑娘慢走，路上當心！”

阿九一路憋悶著氣往山窪子村走，走幾步便又回過頭來，想像著阿離或許會追上來，可一次又一次的卻都是失望。

阿離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嗎？

一想到他會離去三年，阿九的一顆心便像被擰成了一團般難受。

阿九幾次都想回去將阿離尋回，卻又強忍住自個兒內心的感受，那是阿離自個兒的決定，自打阿離下山同自個兒生活之後，還是頭一次有自個兒的打算，她不能總將他視為自個兒的所有物，支配著他，控制著他。

一想起離開時，阿離那一臉的欲言又止、仿佛有話尚未說清的模樣，阿九便後悔方才自個兒就那樣負氣離去。

走至一半的路程，阿離依舊未追上來，阿九終於失去了全身的氣力，再也無法挪動一聲，一陣難受襲卷上心頭，克制不住的蹲下身來大哭了起來。

“阿離，阿離……阿九壓根兒不想你離開，只想長長久久的與你在一處，守著你成長，看著你娶媳婦生娃娃，阿九實在不習慣阿離不在身旁的日子，只是阿九又絕計不能阻止阿離有自個兒的打算，阿九不想阿離像上一世那般，最終被阿九拖累至死！嗚……”

官道上人跡蕭條，阿九的哭聲顯得格外的悲戚。

……

山窪子村——荒地

李老漢獨坐在土坯房外編織著草席子，見阿九獨自一人回來，伸脖子往後頭張望了半天也不見阿離的身影，不由輕咳一聲，出聲詢問道：“這小阿離怎的不見回來呀？”

聽著阿爺提到阿離，阿九的心頓時一擰，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差點兒又湧上眼眶。

“怎的？鬧別扭了？”李老漢瞧著阿九面色不睦，不由擰眉，“鬧別扭也不可將他獨自一人扔半道上，雖是已習得了人的習性，終究同山獸生活了恁多年，也不怕他走失嘍？”

阿九虎著一張臉進了竈房，隨即點了上了火煮上飯食，眼眶盈盈的紅著，不發一語。

李老漢負氣的丟下手中編了一半的草席子起身，走出院子打算去迎一迎阿離，阿九吸了記鼻子起身，打開水缸取水時，註視著那沈在水底的靈珠許久。

“珠兒，阿離他不回來了，他同張府少爺簽下了三年活契，他不回來了！”說著，一顆淚珠便滴落了下去。

靈珠微微的閃過一陣白光，使勁的往上浮了一浮，卻又仿佛渾身無力般重新沈了下去。

阿九拭了拭淚珠：“珠兒放心，往後我定會及時給你換水，不會讓你渴著餓著！”

靈珠又閃了閃白光，隨即徹底的沈默了下去。

阿九收拾好思緒，煮好了飯食，一一端上了門外的石桌，看到這石桌，阿九便又發楞了，這桌子還是阿離扛回來了，阿離慣愛在河水裏嬉鬧，一日游到了下游，接近下溝村的位置，突然扛起了一塊巨石，這石頭常年在河水裏，受著河水沖刷，有一面變得光滑平整，阿離搬了回來，光滑面朝上，用力的往地上一捶，巨石便牢牢的埋在了土裏，如同一面桌子一般，著實好用。

“哎！”此時，李老漢一瘸一拐的走了回來，嘴裏一串的唉聲嘆氣。

阿九此刻的心情已不似方才的沈重，見阿爺回來便開口道：“阿離在山河鎮上被張府少爺相中聘為護院，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！”

李老漢聽得微微擰眉，又有些不確定的擡頭望她：“護院？”

“是！”

“這小阿離確是有這樣的能耐！”李老漢聽罷，倒不想阿九般反應那般強烈，一路點著頭走到石桌旁坐下，“老漢恁多年未曾入鎮，這張府可還可靠？”

阿九有些心虛，她甚至不曉得張府在哪個方位。

李老漢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，反而出聲勸慰道：“無妨，小阿離並非常人，吃不著虧，改明兒玄明那小子來了，我問問他便是了！你也不必如此憂心。”

有了阿爺的規勸，阿九方才點了點頭：“嗯，阿九曉得了！”

然而，接下來的日子，阿九卻已有了打算。

有了莫掌櫃的許諾，阿九決心上山采果子，掏蜂蜜，晾曬出多一些的果脯換銀子，另外采藥材的事兒也不能落下，還有荒地每日兩回的澆水，除草……

總之只要是能換銀子的活計，阿九都打算賣力的去做。

許多次，阿九都會立在院子裏的果樹旁，瞧著已達她腰際的果苗子發怔，她每日精心護理著這幾顆果樹苗，算著日子等著阿離回來。

阿離不在之後，阿九總是獨自一人上山，沒有了阿離的帶路，找尋著的藥材沒往常的多了，采到的果子也沒往常的大，掏蜂蜜更是時不時的便被蟄得滿臉的包，索性阿爺懂一些藥性，替她摘了草藥塗上，祛了蜂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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